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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0章 同來何時不同歸(大結局)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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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個多月以來,子萱心裏都有一種恍惚的感覺,似乎真的是什麽東西一下子從身體中被人硬生生抽走一樣,平日裏雖然說話,偶爾陪小安和正禮玩玩,卻也總是心不在焉。

“都給我讓開!我找你們家王妃,耽誤了事情你們誰的腦袋也不保!”大老遠就聽見一個聲音,火氣還挺大,子萱一聽就聽出是宇文然的動靜,便讓正禮把小安帶下去,自己出去。

宇文然身後還跟著不少人,蘭陵王府外面停著一輛馬車,上面堆滿了行囊,看樣子,宇文然是要回長安了。

她走過去,剛剛還盛怒的宇文然臉上一下子平靜下來,這美人消瘦了許多,眼睛也不似從前那般有光彩了,心裏便難過起來。

“王妃,這件事我本來以大周國的國祚起誓,不能對你講的,可是我實在可憐王爺,不想他真的一直到最後就是一個人默默承受這些。”

子萱的心裏驀然一驚,有了一種很是不好的感覺:“宇文然,你這話什麽意思!”

宇文然咬咬牙:“王爺說得那些事情,都是用來騙你的,你現在快去雅蘭居苑,不然你一輩子都見不到他了。”

子萱恍然,第一次沖著下人大吼,讓他們趕緊備馬。

宇文然轉身:“王妃,在這個世上,沒有人能比王爺更愛你了。”她微微仰著頭,鼻子發酸。本來她今天是要回長安,想要同長恭告別,從此鄴城的事情再不過問,不料,行至雅蘭居苑的時候就見那裏大門緊閉,守門的兩個侍衛都是禁衛軍的打扮,便知道長恭說的沒錯,那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……她沒有一絲一毫多慮,便到了蘭陵王府,這對人,不論結局如何,終歸不能落下這麽大的誤會,她心軟了。

宇文然上了馬車,閉上眼睛,睫羽微微有一些濕潤:“走吧,我們回長安。”再見了,鄴城,再見,長恭。

子萱趕到雅蘭居苑的時候,一路上已經把事情想了個大概,鄭子萱,你怎麽那麽笨,為什麽不肯相信長恭?長恭,你等等我,再等等我……

門口的兩個侍衛把她攔住:“王妃,你不能進去。”

“我找王爺,你們讓開!”她冷冷地說道,將兩邊的人依舊不動,“讓開!”

這兩個禁軍也是跟著長恭在戰場上打過仗的,如今王爺這個樣子,就是顧及往昔的情面,也是該讓她進去的。兩個人對了一下眼色,便閃開了。

她瘋了一般地推開每一扇門,卻不見一絲動靜,終於,那扇門被打開之後,看到他的身影,一旁站著宣讀聖旨的宮人和藥官徐之才。

她望著長恭手裏那盞已經空了的杯子,心底裏開始泛起一陣絕望。立馬撲過去跪在徐之才面前:“徐大人,我求你救救長恭……救救長恭……”

毒性還沒有發作,長恭扔下杯子,把子萱扶起來,幽幽的桃花眼裏漸漸蒙上水汽:“宇文然還是沒有幫我。”他笑笑,嘴角帶著一絲淒然,“子萱,對不起。我答應你的事情這輩子做不到了”

……

子萱搖頭,哽咽:“長恭,你怎麽那麽傻,你為什麽不跟我們說這件事,你去見皇上,總是有辦法的,為什麽要一個人……?”她哭著,泣不成聲。

“我一輩子侍奉這個國家,從來沒有過半點不忠,落得此步,都是宿命。這樣,你們才能安穩,我高長恭一生外面可以保住大齊國,內可保全妻兒,便足夠了。”他的手指附上子萱的面龐,指尖微微發顫,漸漸有了一種眩暈的感覺,便知道是毒性發作,時候不多了,轉向徐之才,“徐大人,我同王妃還有幾句話要說……”

徐之才會意,嘆了一口氣,向長恭行禮,帶著宮人退了下去。

屋外的一縷陽光照進來,投灑在兩個人的身上,他面色慘白,唇角依舊強撐著笑容:“子萱,我走了之後,你要好好照顧小安,不要像斛律淩雪那樣,你是我高長恭的女人,就要好好活下去,我最是瞧不起……”他壓抑著翻湧上來的血腥氣,“我最是瞧不起那種為了一個男人就殉情的女子了。”

她哭得說不上一句話來,抱著長恭:“你怎麽那麽傻,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!”

長恭攬著她,一如往昔:“我才不是傻,如果不是宇文然告訴你,這一切不就過去了嗎?沒有關系,子萱,不要這個樣子。”他目光裏飽含了柔意,“人生,總是有聚散的……”

聚散有時,悲莫悲於輕別。

“我不管……我不讓你這樣離開我……長恭,我們總是在一起的,你這樣讓我一個人怎麽辦?你怎麽能放心地下我?”她哭著,一種絕望的死心裂肺,就是八叔叔那個時候,也未有過的。

他捧著她的臉,眼角滑下一行淚,最終,他還是輕輕地吻了吻子萱的唇角,她的眼淚流下來,沾染在他的舌尖,是苦的。

“子萱,其實每天晚上我都是要這樣的,我一直認為,這樣你就可以安睡,我也是。現在看來,這是長恭這輩子最後一次這樣親吻你了,可是往後的每個日日夜夜他都希望你安睡……”

她搖頭,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抱這自己的人身子終於沈了下來,他皺眉,清朗的眉宇裏有一絲無奈,唇角流下一抹紅褐色的液體,鴆毒,果然是厲害。

恍然間的失神,她看著長恭,輕輕閉上眼睛,就要去吻他的唇角,那抹鮮紅,我們本就該共飲,你現在留我一個人算什麽?

第一次,他第一次推開她,用盡生平最後一絲力氣:“不可以!”

她睜開眼睛:“長恭,我們說好的,不能好好相守,兀自長命百歲又有什麽意義?”

他躺在她的懷裏:“小安,子萱,我們不能讓小安再走我們的老路子。”努力調整著急促的呼吸,把手覆在她的手上,“如果,如果今天換做是你,也一定會這樣做……子萱,你好好活著,對我來說,比什麽都重要。”

你好好活著,對我來說,比什麽都重要。同樣的話,她曾經對他說過。

子萱抱著他,哭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,只是一味地搖頭。長恭,這一生,你為我做了太多太多,為什麽唯獨答應我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不肯為我做到?

他反倒笑了,就如同往昔裏那般柔情,用手輕輕蹭了她的眼睛一下:“有什麽,就這麽著急與我同去,不過是讓你等等我,只是時間長一些罷了。子萱,不要害怕,勇敢的活下去,長恭舍不得你,他那麽自私,才不會放過你。這一世欠下你,來世,才有理由與你重逢……到時候,這世上會有一個男子與你一支鳳求凰……”

她咬著唇,嘴裏已經是一片血腥的味道,終於,她也笑,點頭,亦如往昔的柔情,抱緊長恭,俯身在他耳畔:“好,長恭,我答應你,好好活下去,你記著,我等你回來,我會一直等你回來……”

這是一個約定,一個即使生死無話後也要遵守的約定,我等你,你便一定回來。只是彼時,不要你鮮衣怒馬,風雲叱咤;只願你流年安穩,一世無憂……

他終於還是閉上那雙眼睛,唇角留下一抹淡淡的笑意,從此,世無蘭陵,就如同那支尋不到的廣陵散一般,只留下一段淡淡的餘音,久久不去。

外面的桃花飄灑下來,卻再也沒有了可以與桃花相映的人在……

番外一 長安古道桃花落*孝珩

長安的大道上散落著許多桃花的花瓣,這裏要比鄴城安靜許多,我喜歡安靜,如今卻無比想念鄴城。

長恭已經走了將近四年了,那個家夥從小沒有事情可以瞞過我,唯獨那件事,他把所有人都瞞住了……當時延宗從晉陽趕回來,帶著幾個月大的孩子,哭得流出了血淚,這一幕,像是一個夢魘,這些年,揮之不去。

高緯自知心虛,當下追封了長恭許多官位,謚號忠武蘭陵王。延宗從那以後,也很是寡言。

只有子萱,長恭下葬以後,她沒有哭鬧,反而讓我更加擔心,我亦有四年沒有見她了,小安和那個孩子都帶走了,這樣也好,免得留在鄴城,徒惹得傷心。本以為,她會舍不得蘭陵王府,畢竟那裏有那麽多她的回憶,直到她走了我才明白,再多的回憶也抵不過一個人,一個早就刻在自己生命裏的人。

後來我手下的人有跟我說在妙聖寺見過蘭陵王妃,當日不顧一切趕過去,卻撲了一個空,只贖回一串珠子,是子萱捐給寺裏的……下山的路上,碰到一個尼姑,覺得眼熟,那人也一直看著我,良久,我才反應過來:“二嬸……”

她向我行了一個禮,說她已不問俗事了,看到我手裏的東西,還是同我說了一句:“她很好,你不用記掛。”

我拿著那串佛珠,心裏安穩了許多,即是她好,那便好。

高緯的行徑日益過分,最後搞了一個爛攤子便學他父皇,做太上皇去了。

宇文然也終於沒有成為我的十五嬸,長恭死後,周國立馬同齊國翻了臉,哪裏還有什麽聯姻的想法?不過我確實佩服他們,竟然看中的是我的十五叔,那個我唯一活下來的叔叔,任城王高湝。

我一身書畫,從未握過兵權,當日我帶劍入朝請求皇上給我兵權,讓我帶兵攻打長安,沒想到就是生死存亡的關頭他還是猶豫我是否會造反。當日第一次我笑地那麽失態,我同長恭說過大齊是我們的執念,所以我們終究不願承認它真的是氣數已盡。

最終,皇上還是聽從了那幫小人的提議,貶我做了滄州刺史,到了滄州十五叔便同我會合,高家總算是四分五裂,後來我們起兵,沒有打敗宇文憲的人馬,被抓回長安。延宗也在晉陽稱帝,他手上的東平軍確實厲害,讓周國的皇帝吃盡了苦頭,最後終於是寡不敵眾,也是那一刻,我才相信,這世上,所有的東西,都有一個宿命。

倒是當年投靠了突厥的高紹義,聽說在懷朔州把周國打得不輕快,他身上果然是有二叔的風骨,兵敗後他一直在突厥,突厥人敬重他,把齊國在突厥的勢力都交予他管。這才是我們高家的男兒。

再見到高緯的時候,我們的身份是一樣的——周國的俘虜。他不敢擡眼看我,同那個叫馮小憐的美人唯唯諾諾地擠在一角,延宗好幾次都想抽刀殺了他,被我拉住,他死,是遲早的事情,不用臟了延宗的手。

只是心裏還有好多好多,卻再也無力說出。宇文憲一直對我很是客氣,我告訴他,我不過是一個亡國之人,不用這番。我在周國的待遇一點兒也不比在齊國差,可是長安,終究不是鄴城,不是我的家。

宇文屏羽見到我的時候,再也不是以前的性情,整個人變得郁郁寡歡,我們寒暄了幾句,便各自走開,我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,只是明白,生在皇家,註定是一條苦命。

好在我的行動還是自由的,所以我常常會去鄴城看看,尤其是鄴城的皇陵,往昔的王府都已經有了新的主人,廣寧王府也不例外。唯獨蘭陵王府依舊是以前的樣子,這一點我很是驚訝。後來打探到是周國的皇上把這宅子賞給一個王爺,可是這個王爺竟然沒有經這裏改變分毫,只是每天照常派人打掃清理。

終於還是忍不住進去,裏面清凈優雅地很,跟八叔在的那一會兒很是相似,門口的人並沒有攔我,這讓我心下更對這裏產生了興趣。

“廣寧王爺,別來無恙。”

我看著樹下那抹身影站起來的時候,輕笑了一聲,粉袍搖曳,眉眼如故。高恪,真是造化弄人。

“我就是一個階下囚,早就不是什麽王爺了。”我從一旁的石桌上坐下,心裏居然有一些放松,像是同多年不見的老友談論一番,“我還當這裏是誰要了,一直保持著原來的樣子,原來是你。”

他笑笑,光陰似乎並未從這個家夥臉上留下什麽痕跡,眼角的妖冶都是原來的樣子:“也就是我這麽有人情味,舍不得你家老四。”以前看他輕浮,我很是反感,現在卻莫名產生了一種親切的感覺,真是好笑。

“怎麽,我看你現在在周國混的也不錯,還沒有給自己討個妃子?”索性順著他的話說下去。

原以為他還會像以前那樣拿著長恭說笑,不想,這次,他也只是淡淡笑著,搖搖頭,似乎是有什麽不想說的事情:“你們在長安過活的還好吧。”

我點頭:“這些都是不重要的了,我們家的男子,除了祖父,沒有一個人可以活過四十歲。”

“你還信這個?”他挑眉看著我。

“你在這裏,到底是為了什麽?”我亦是笑著看他,“當初整個鄴城都知道你瞧上了長恭,怎麽,他現在是故人了,你還要讓周國的人也知道這事情?”我知道,他帶在這裏,有他自己的目的,懷戎王的規矩,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。

“你呢?齊國都滅國了,家人也在長安,為什麽還常常回這裏?”他在我對面的石桌上坐下,風流倜儻,“我可不相信廣寧王爺是個沒事就來懷舊的人。”

我們相視一笑,都不再說彼此的話題。臨走時,他同我講了一句話:“王爺,或許我們都是在等一個人,一個不知道還會不會再見面的人。”

夕陽下,虞美人的調子。

番外二 世事歸去皆寂寞*延宗

夜臺長自寂,泉門無覆明。

獨有魚山樹,郁郁向西傾。

賭物令人感,目極使魂驚。

望碑遙墮淚,軾目轉傷情。

軒丘終見毀,千秋空建名。

我聽了四哥的事情,恍然便有一種站不住的感覺。怎麽會,臨走時,四哥還同我說笑,說等我回來,就做上伯伯了,可是……

我高延宗一輩子就做了一首詩,因為我的四哥,戰神蘭陵王高長恭。小些時候,大哥二哥才情過盛,我又不服輸,自然不會去學詩書畫作這種東西,又得二叔偏愛,便學了一身泥腿子氣質。

四哥下葬那一天,我陪子萱姐姐在皇陵,把這首詩刻在了石頭上,傷心至極,眼淚滴下來,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,血淚,將這首詩染得通紅。

子萱姐姐見了,還要安慰我,我不忍心,才止住了痛哭。她說那首詩寫的很好,是她見過最好的詩,四哥見了,也會高興。

我執意接他們去晉陽,可是她不肯,說會照顧好小安和仁換的,我便沒有強求。

現在看來,她真的是對的,如果她跟我去了晉陽,日後免不了要到長安做俘虜,我四哥的女人和孩子,怎麽能到長安做俘虜?已經好久沒有了她的消息,但我知道,子萱姐姐一定會過得好,第一次見她,那首《長安古意》就是最好的解釋,鄴城,在沒有女子比她更為柔情,也沒有女子比她更為堅強。

四年了,一轉眼就是四年。

二哥去了鄴城,他時常回去,我知道,那裏有他留戀的東西,可是我從來沒有回去過。

早上我回府的時候見到了高緯,本來就是看他百般不順眼,如今破國之際,他還有心情跟那個美人膩歪,又想到四哥的事,愈加氣氛,二哥現在不在鄴城,我可顧不上什麽丟人不丟人,上前就打了他一拳。

他捂著那一張自己格外在乎的臉,看著我,許久沒有回過神來:“高延宗,你反了?!”

呵,做了四年的俘虜,他難道還在做皇帝夢?我冷笑:“爺爺我他媽早就反了!”說著,上去同他廝打成一團,我打小就力氣大,沒幾拳下來,他就躺在那裏,只有防守的份兒了。

那個叫馮小憐的站在一旁,許是怕我真的把他打死,一邊上來拉扯我,一邊給我說一些好話:“哥哥,都是他腦子混,你別打了,這樣下去非得出了人命,到時候不是讓周國看笑話。”

我這才停手,他們說馮小憐是美人禍國,可是家國大事,我從來不認為一個女人能起什麽作用,就是沒有馮小憐,地上這個蠢貨,一樣滅國。

高緯躺在那裏唏噓,不爬起來,一副窩囊相地躺在他的美人懷裏,大概是怕起來之後我還會揍他。

心裏還是不解氣,又往他肚子上跺了一腳:“高緯你聽著,以後見了爺爺我繞著走,為了我四哥,高延宗見你一次打你一次,直到打死你為止!”

高緯也真是窩囊,就是守著美人也不能血性一把,還在那裏裝死,我甩甩袖子,沒事人一般回了王府,我說的不是狠話,是真的,見一次打一次,打死為止。

當年我娘如願抱了孫子,這家夥性情脾氣與我太過相像,即便比他學一些詩書,也是沒有什麽長進,到現在,名字寫的跟鬼畫符一般。

他央求二哥給他畫了一幅蘭陵王的畫像,藏在自己房間裏,他對這個四叔很是崇拜,只知道他是無戰不勝的戰神。紹義哥哥曾經秘密來過長安,我見了他一次,兩個人很投性情,小孩子難免口風不嚴,我只好騙他說是我以前的舊交。我們的性命現在我在別人手裏,如果哪一天我也不能自保,就拜托紹義哥哥帶他去突厥。

倒是我的愛妃,從來到長安以後,性情變了許多,這讓我愈加覺得愧疚。她不似從前那番驕傲了,就是對下人也客氣,我知道,她是怕給我惹上什麽麻煩。偶爾我心裏煩悶,她還要來開導說勸一番,讓我寬心。

進來幾日竟有了一種了卻俗緣的想法,這一輩子,嬌慣恩寵我有過,早早封了安德王爺,二叔在的時候沒少幹缺德事,大哥三哥四哥都沒了,我卻活到至今,知足;美妻驕子我也有了,只是現在卻不能給他們像從前那樣的生活;就是皇帝,我也當了兩天,其實,上天對我還真是厚道。

大哥下棋贏了一輩子,最後不也是滿盤皆輸?四哥風雲叱咤從未吃過敗仗,最後不也是鳥盡弓藏?這一世的榮辱,或許本就是一場夢,早就該散去了。

番外三 最是人間留不住*高淯

如果這世間真的存在天人,那我相信,只能是王爺,襄城王爺。

九歲那年,我就被送到襄城王府照顧他,之前我一直是跟在夫人身邊的,那時,王爺不過十二三歲。

我見他的第一眼,便有一種很是不好的感覺,我聽懷朔的老人念叨過,長得好看,是薄命。

而王爺,不只是長得好看,他那一張絕世的面龐當真是上天的造化,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,仿佛是一卷找不出任何瑕疵的書畫一般。

他的身子果然是不好,聽夫人說當時是一對龍鳳胎,結果只有王爺活了下來,但是在娘胎裏帶出病,打小身子就不好。之前還好,只是偶爾的咳嗽,他似乎對自己的病情也知道一番,臉上偶爾會掛著笑意,格外好看。

那天,府上來了一個小姑娘,聽說是從齊王府帶回來的一個小郡主,模樣很是俊俏,只是看上去好像不是很高興。後來聽說,因為大將軍的原因,她們家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,唉,又是一個苦命的人。

雖說小郡主是個苦命人,可是她的到來,讓王爺漸漸發生了許多變化,他漸漸同我們說的話也多了起來,但是都脫不了小郡主的話題。

我卻開始暗自擔心,因為小郡主終有一天是要長大的,那就意味著離開,而且我聽說,大將軍是有意將小郡主許配給自己的兒子的——蘭陵王高長恭。

鄴城的大街小巷都知道蘭陵王,面柔心壯,我見過一面,郡主若真的是嫁給他,也算是好福氣。

不過說起容貌,他比著王爺,還是差一些的。有一次我當著王爺的面玩笑了一句,王爺也笑:“長恭在面相上不如我,可是他照顧子萱,我更放心,畢竟,他不會因為一副病軀拖累她。”那個時候,他的眼神裏驀然有了一種淒涼,我聽他這話,突然很是心疼,如果他的身子好,照顧小郡主,會比世上任何一個男子都好……

郡主出嫁那天晚上,王爺把自己關在逸萱閣,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出來。他們都以為王爺的心情跟自己嫁女兒差不多,只有我知道不是的。

說起來,雖然郡主叫他一聲八叔叔,可是他們之間的年齡,也不過是兄妹的差距,而王爺對郡主的疼愛裏,不只是單純的兄妹之間的關愛。

這病軀,最後成了三個字——求不得。

郡主出嫁後,他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,好多時候他常常倚在玉蘭樹下睡著了,這個時候我都是嚇得要命,因為我害怕,一個不經意,他就真的不再留戀這世間了,這樣的男子,我一直相信,他來到人世,本就是上天的不留神,放他來著亂世走一遭。

終於那一天,還是來了,他從早上開始就不斷地吐血,我知道不好了,要去告訴老太太,可是王爺抓住我,那種力道真是大的驚人:“等我走了之後,再把消息放出去,把我的命令傳下去,違者,殺。”

沒有人敢違背王爺的意思,因為王爺說話,向來是說到做到。旁人都小心地伺候著,唯獨我忍不住哭得像個淚人一般。王爺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,我的心裏卻知道這是糟糕地要命的,誰都知道,這是回光返照……

他最後笑著看著我:“怎麽就你,哭成這個樣子?”

“王爺為什麽不告訴太後,興許太醫來了,還有救。”我拖著衣袖擦眼睛。

他搖搖頭,伸手示意我離他再近一些:“我自己的身子,我自己清楚。況且,那樣,那個丫頭不是就知道了,你看我今天的樣子多嚇人,她可是說過的,八叔叔在她心裏是沒有人可以比的過的……”

我聽了這話更是忍不住哭起來。

“那丫頭要是來了,就告訴她,如果有來世,我還是希望她能叫我一聲八叔叔。”說著,又是一陣咳嗽,而我只有不住點頭的份兒,“讓她記住三月的相遇,忘了今年三月的離別,我希望她幸福……”

今年院子裏的芍藥都開了,芍藥,又名將離,將與之離,真的不是一個好兆頭。

玉蘭樹下從此再也沒有了那個絕代風華的身影,再也沒有了那個咳笑如神的男子——襄城王高淯。

朱顏辭鏡花辭樹。

果真。

最是人間留不住。

番外四 憔悴為君百花時*十年

“就你這幅德行,還敢調戲我姐姐,看我不把你的手筋挑斷了!”小男孩鳳眼清秀,說著就從身上掏出匕首。

“仁換,你怎麽還是這個樣子,四嬸知道了,又該打你了。”少年拉住他,腳下踩著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少年,一臉慫相地求饒。

倒是站到旁邊的小姑娘,面若桃花,眉眼俊俏,手裏拿著一把白蒲扇很是悠閑地盯著少年腳下的男孩:“就你那點三腳貓功夫,就別出來丟人顯眼了。”

被踩在腳底下的男孩興許真的是被這三個人羞辱急了:“你也不打聽打聽小王我是誰,你們……”話沒說完,踩在臉上的哪只腳又往下使了使勁,導致他的臉現在看上去有幾分滑稽可笑。

“哼!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?!……”年紀小一些的男孩子看上去臉上更是傲慢,結果小姑娘打斷了他的話,似乎有意不讓他說下去。

“別跟他廢話了,正禮哥哥,我看這種人就要挑斷手筋!”小姑娘拿過小男孩手中的匕首。

“小姑娘,這樣可是不好。”身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,眉眼妖冶,粉袍如故。

小姑娘楞住,記憶一下子推到許久許久以前,是多久,得有十年了吧……

“那我們什麽時候再見?”

“十年。”

“那是多久?”

“那個時候小安就出落成一個大美人了。”

……

“小安,還記得我嗎?”他拿過小安手上的白蒲扇,“物歸原主了。”

男孩很是警惕地看著他:“小安,他是什麽人。”只見妹妹只是盯著那人看,卻不說話。

“河間王高正禮。”他笑笑,又轉眼看向年紀更小一點的孩子,“你應該叫高仁換吧?嗯,長得跟你父王很像。”

“才不像!”小姑娘很是嚴肅地皺著眉,抗議道。

粉袍男子蹲下身,把正禮的腳扒拉開:“你呢?我們好像也認識。”

那個男孩很是狼狽地站起來:“高大人,我不知道他們是認識你的……”他心裏打鼓,就是自己的父王也怕這個人,雖然從來不知道這個人的來頭,只知道他姓高。

高恪擺擺扇子:“走吧,知道回去該跟你父王怎麽說嗎?”

“知道知道!謝謝高大人!”說完就很是狼狽地竄了。

“你也姓高?”仁換挑眉看著他。

高恪點點頭,又轉向小安:“小安,你應該不會忘記我的。”

小安不知道什麽時候眼裏已經包了一包淚,從父王走後,這是她第一哭:“混包子……”

驀然有一些失神,他笑,卻不似方才那樣淡定:“你還……你還是記得混包子的……”

“我想起來了!你是……高恪!”正禮指著他,一臉驚喜的表情。

“你們一直呆在鄴城?”高恪給小安擦擦眼淚,十年,這樣過來,真是為難她了。

小安點頭:“娘親不讓我們說。”

正禮也跟著點頭:“我連我二伯伯都瞞著……”

高恪嘆了一口氣:“帶我去見見你娘親。”

仁換很是警惕地看著高恪,拉了拉小安的衣角:“姐姐……”

“沒事的,仁換,這是父王生前的好朋友。”她扭頭安慰弟弟,雖然娘親一再交代不準把他們的住處告訴別人,可是,她相信混包子。

優雅簡單的竹林裏炊煙裊裊,他遠遠看見她的身影,不再華衣錦服,眉眼之間的清秀卻是如故。

“鄭家丫頭。”

她恍然,良久才反應過來,轉身,有一些驚訝:“粉……粉袍子……”又笑了笑,眼睛卻是淡然了許多,“什麽鄭家丫頭,我的丫頭都長那麽大了,叫我……高夫人吧。”

高恪輕輕地笑:“好,高夫人,這裏精致倒是不錯,不過,當年王爺留下了一樣東西,我得物歸原主。”

“長恭?”她眼裏有了一些波瀾,“留下了什麽?”

高恪嘆了一口氣:“跟我來吧。”

竹林外早就備好了馬車,小安眼睛咕嚕嚕,似乎有一些高興,正禮時不時要瞧著外面,做出一副保護他們的樣子,仁換則一直打量著高恪,似乎對他格外警惕。

馬車走了好久,才停下來。

鄴北城,蘭陵王府。

恍然,如夢。

所有的都變了,卻唯獨這王府沒有絲毫的變化。

子萱驚訝地看著高恪:“這……”

“這裏現在都是我的,子萱,回來吧。大周國都滅了好幾年了,前塵往事,沒有人會糾纏你們的。”見子萱還是猶豫,“小安也大了,終究不能整天跟著她哥哥舞刀弄槍,你們在這裏也安全,省的小安再被調戲。”

“調戲?”子萱看向小安。

這些事情小安一向是不跟她娘親說的,朝高恪擠擠眉眼,混包子,你說這個幹嘛!

子萱明白過來,眉頭微蹙著。

“我不住在這裏,你們就算是幫我打理吧,高夫人,看在我對你夫君的情分上,幫個忙。”他笑嘻嘻道。

子萱拿眼睛橫他,而後想想高恪說的有道理,小安長大了,不能老是這樣,便規規矩矩地要向他行禮道謝。

“你這是幹什麽?”高恪笑著扶她,“收拾收拾搬過來吧。”

小安格外高興,蘭陵王府,這才是她的家。

又是百花盛開的日子,他一襲粉袍如故,終於看著她的臉上漸漸有了笑意。

十年了,還好,趕在十年找到了他們。

“鄭家丫頭,我可是對的起她了。”他喃喃道。

子萱嫌棄地看他一眼:“你再這樣,就挨著小安遠一些,別把我們家孩子帶壞了。”

他笑笑,眼角流露出柔和的光彩,你永遠不會知道我一直喜歡的是“她”而不是“他”。

寫給讀者

三年前開始寫這部小說,第一部小說,也許不會有人註意到,但是,我還是把它寫完了,現在,要同它好好告別。

這個故事在近來很長時間裏,總是縈繞在夢境,這是一個娓娓道來的故事,或許好多人看了開頭便沒有看下去的想法,沒關系。

簡介敲了好幾遍才算是定下來,一部網絡小說,如果沒有一個抓人眼球的簡介,似乎就是一件傷情的事情,但是,它對我來說不止是一部網絡小說,這是一個不急著講完的故事,你們會在裏面看到許多無奈,如果一定要定位,那這部小說用番外裏的三個字最為恰當一些——求不得。

生在皇家的求不得。

這世上的情愛,不是門當戶對,不是兩情相悅就可以完美的,它總是有各種不美滿。在看待世間的情愛上,我天生便有一種悲情的成分在裏面,就像張愛玲寫的那件華麗的旗袍一樣,我認為,每件旗袍裏面都是有虱子的。

然而,深刻的感情卻往往不得善終,因為它撕裂了那件華麗的袍子,趕走裏面的虱子,卻將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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